第七集(1)
这伪装成祖孙的二人自然就是大奔与莎丽,二人倚窗而坐,时而打量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,时而有意无意看着入店客人们的餐桌。
大约半个时辰后,小二引着几个才留头的小厮将莎丽所点海八珍端上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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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二指点着小厮们摆好菜品,见那两杆算命大旗正斜放在大奔椅子扶手上,生怕它倒下去哐当乱响,便要伸手去拿,却不想大奔先一步搂住两面幡子,喝问道:“干什么呢!”
小二忙打叠起笑脸:“这幡放在这儿碍事儿,我给拿走,老人家才好尽情吃喝。”
大奔搂紧了两面幡:“不用,我看着它才好尽情吃喝,没了它我吃什么也不香!”
莎丽见小二面色尴尬,便笑着打圆场:“小二哥莫怪,我爷爷就是这么个脾气,待这两面幡比带我还亲,说我无非是个赔钱货,贴衣贴食养的这么大,却也赚不来几个子,哪里比得上那两面幡能让他招财进宝。我这亲孙儿尚且如此,更何况是外人呢,摸一点儿都要引得他大发雷霆。小二哥也莫怪,这点心意只当是我祖孙两个赔罪,带着孩子们去买茶饼吃吧!”
她递过一块碎银,小二接在手里掂了一掂,约莫有二两多,心中那点郁气顷刻消散:“积古的老人家都有些怪癖,做晚辈的自然担待,哪有和老人家置气的道理,小哥也太小心了。二位慢用,我带着孩子给二位温酒去。”
一提到酒这个字,大奔喉头微动,忙冲着莎丽使眼色。
莎丽心里暗笑不已,对小二道:“这海八珍大多寒凉,酒却温热烈性,一起吃难免冲撞在体内,咱们这等年轻体壮的倒不怕什么,爷爷这等老人家哪里受得住,不必上酒了,有好茶送两壶来就是。”
“是是,老人家身体康健要紧。”小二应着退了下去。
莎丽见大奔挺直了背脊满脸紧张,又左右看看,见食客们各自谈论,无人在意自己这桌,便悄悄在桌下踢了大奔大奔一脚。
“这么绷着作甚!生怕别人不看见你是吧!”
大奔被她一训,忙佝偻下身子,极力想把自己那虎背熊腰缩成一团:“那我这样成不?”
“不成!坐起来!”莎丽又轻轻踢了他一脚,“往日怎样现在就怎样,别蝎蝎螫螫的!”
大奔直着背也不是、缩着肩也不是,进亦忧退亦忧,索性不管不顾,端起鱼肚汤往肚里送起来。
莎丽反倒笑说:“不错,就这样!赶紧吃,吃过了我们去街上找人算算卦!”
说着,她将目光放在其他客座上,见最便宜的那一桌尚且是粳米饭、莼菜羹,悄悄在心里算了笔账,收回目光,细细听食客的谈话。
“听说最近天狼门出事了?”
在嘈嘈切切的私欲中听见这么一句,不只是莎丽,大奔也立刻竖起耳朵。
“听说是呢,这两天去天狼门的渡船都不载人了,天狼门下那些小山寨都派出人来把守着各个关隘,见有生人立刻扣下来盘问。昨日我本要去连襟家探访,硬生生又让那群守卫从渡口边给逼回来了。”
“你连襟不是在天狼门做侍卫吗,也不能叫你进入站个片刻?”
“上次说过,你都忘了!我连襟三个月前就让天狼门给踢回来了,说是他贪杯误事、不堪大用,他本指望能升个十夫长,谁曾想成了个光棍光!”
“那你连襟现在住哪儿呢?”
“回莲花镇去啦,如今真在酒坊里帮工,也不枉了他那个酒槽鼻子。”
“说来也是的,你连襟那么大个红鼻子,却是滴酒不沾的品行,怎么会被说是贪杯误事呢?该不会是有人给他使绊子吧?”
“这谁知道,我上次给外甥送寿礼的时候问他来着,他一脸咬牙切齿,可就是不肯和我说……”
说到这里,那人稍微小了点儿声,大奔和莎丽把耳朵竖得更紧,才听那人说:“我猜呀,他八成是得罪那五堂堂主了,不然平日里分明有点儿人脉,怎么偏到那时候没人给他求一个情呢。”
两人相对唏嘘,不再提这事,转而说起水田的收成来。
莎丽和大奔对视一眼,大奔端起鳝丝面吸溜一口:“好孙儿快吃,吃完咱们做生意去!”
莲花镇在青溪镇东几百里,除了官道外、还有两三条林间小路、一条水路可通,莎丽和大奔先到码头晃荡了一圈,果见有许多天狼门守卫把持着渡口不让架船,丝毫不管百姓怨声载道。
大奔看得直窝火,恨不得提起老拳走到那颐气指使的小头目脸上。
莎丽见势不对,忙把他拉走。
大奔被拉到无人小巷内,才愤愤顿足:“这群家伙抓幕后人抓不住,倒会对着老百姓撒泼!”
“你真觉得他们这么大张旗鼓,是冲着幕后黑手去的?”莎丽挑眉问道。
“什么意思?”大奔不解,“不是为了抓幕后人,干嘛派出这么大阵仗,难不成是让那群脑满肠肥的侍卫出来消食?”
“比起幕后人,我想他们更在意的可能是咱们。”莎丽意味深长地说,见大奔拧着眉头苦想,又好笑拉着他的手往外走,“不过正冲着我们来也罢,假冲着我们来也罢,区区天狼门侍卫,咱们可不放在眼里,是不是!”
“当然是!”大奔顿起豪情,想起码头上作威作福的那几个侍卫,心中又是愤愤,“等查出个结果后,一定回来好好教训他们!”
二人齐齐踮脚跳上屋檐,一路飞掠,神不知鬼不觉出了青溪镇,取小路前往莲花镇。
镇上仍有天狼门的岗哨,但二人轻功绝佳,落地无声,莎丽又命大奔先笼住两只鹁鸪,待靠近岗哨时猛地将鸟儿放飞,几名守卫的目光被鹁鸪牵制住,二人便趁机贴着篱笆掠过岗哨。
虽有守卫很快收回目光,但九嶷云烟杳杳,此时天色又晚,一片昏暗中两个恍惚残影,他们也只当是飞鸟飞过,并未太放在心上。
二人穿过岗哨,马不停蹄来到莲花镇,不必特意寻找,便看到镇口挑着青旗、飘着醪糟香气的酒坊。
第七集(2)
暝色四合,酒坊高高挑起灯笼,青旗的影子被投到地上,扯得长长的。
莎丽和大奔踏着灯影走进镇子,在酒坊外的巷口,寻了一块青石板坐下。
不多时,有个酒槽鼻子、高高壮壮的伙计从酒坊里出来,捏着肩膀一路嘀咕着往家走。
莎丽掩着嘴冲大奔咳嗽一声,大奔便扬起声喊道:“拆字解卦、算命禳灾,不灵不要钱哎!”
伙计住了住脚,往这边略看了看,但立刻就收回目光,仍旧行迹匆匆往回赶。
大奔忙叫道:“小哥小哥!不来算一卦吗?不灵不要钱的!”
伙计苦笑一声:“天生的挣揣命,还用算吗,老先生还是找别人赚钱去吧!”
大奔急得要起身拉他,却被莎丽按住肩膀。
莎丽按着大奔,扭头朝那伙计笑道:“我看这位小哥虽是个红鼻头,却神智清明目光正大,不是贪杯之徒。即便如此,在这酒坊干活,怕也是易惹糟鼻子不吃酒——枉担个虚名的祸事。”
这伙计正是之前青溪镇食客的连襟,曾在天狼门做过侍卫的。莎丽所言之事乃他咬牙切齿、梦寐不忘的恨事,听她铁口直断,句句切中肯綮,不由回转过头。
“您二位是?”
莎丽重又在大奔身边坐下,招手示意他到对面坐下:“看命数混饭吃的两个人而已,不知道小哥高姓大名?”
“不敢,我叫四柱,就是这镇子上的人,今年二十有五。”说到这里,四柱叹息一声,“上有小下有老,正指望大展宏图的时候,不成想就碰见两位半仙说的这种事。”
莎丽看了看大奔,大奔忙清清嗓子:“小人构陷,实属可怜,也是你命中合该有此一劫。”
四柱大为吃惊,本以为那年轻人能一言说中他的心事,已是窥破天机,没想到这位老人家居然能更进一步,看出他的冤屈。
想起当初被人构陷,平日里勾肩搭背、称兄道弟的侍卫们,居然没有一个愿意给自己讲句公道话,一个个退避三舍还嫌不够,还要凑上来落井下石,四柱不免满心凄楚。
莎丽见他愤懑之情显露无遗,是套话的好机会,便道:“爷爷虽能勘破天机,却到底是雾里看花,小哥若有什么冤屈之事,不妨和我们细细讲来,我们祖孙两个替小哥调符水禳解禳解。”
大奔立马应和:“不错不错,小……后生,你且说说,究竟是叫谁给害了。”
二人套话之意很是明显,但四柱已是心血翻涌,哪里注意得到这些,便在昏暗夜色中缓缓讲起自己的冤屈来。
“我这个人,没本事,但体格还算好,十二岁那年被天狼门教习选中,拜入门下练了几招粗浅武功,会了手还看得过去的箭术,被大当家选中去做药堂下属侍卫,当到今年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。本以为能这样长长久久地做下去,没想到……三个月前,二当家要带一队人马前往后山捕捉玄寒鸟给小少主疗伤……二位大约不知这玄寒鸟是什么东西吧,它……”
“知道知道!”大奔不必四柱解释,抢着说道,“你们九嶷山的一种神鸟,生长到十年以上,翎毛能抚气镇邪,这谁不知道呢!”
莎丽轻轻拐了拐大奔的胳膊:“九嶷山是个好地方,好山好水好云烟,玄鸟飞鸣绿筠间,远村近甸,谁没念叨过这两句顺口溜呢,就只是无缘得见一番传说中的玄寒鸟,倒是小哥有福气,居然亲见过。”
“哪里亲见过!”四柱悲愤不已,“那日我不知为何,一觉睡到日上三竿,醒来时还迷迷糊糊、头晕目涨,一身酒气,真清醒过来时,才听说二当家早就率队出发了,原本少了我这么一个缺也不算什么,二当家说本就是他兴之所至、突然提起,有人误了也不算大事,我还以为此事就轻轻揭过了,没想到百夫长河二以此为由,指责我贪杯误事,到堂主那里参了我一本,把我从内门撵了出来,让他那狗腿子顶上十夫长的位子!我在天狼门里待了这么久,除了武功别无长物,只好在这酒坊里做个伙计,帮着捣酒曲,一天拿个二三十文籴米钱,勉强饿不死这一家子罢了。”
莎丽眸光微动:“二当家都发话了,堂主又怎么会惩罚你呢。听说天狼门一向纪律严明,如今听你这样说,才知也不过如此。”
四柱虽被赶出天狼门,却仍旧忠心不渝,见莎丽这样说,忙更正道:“这可不是天狼门管理不当,是背时的河二去告状时,正好撞上三当家与堂主品茗观鱼。三当家一向疼爱侄女,听说是误了二当家抓捕玄寒鸟的事情,当即大怒,要把我逐出来,我还没来得及申冤,便被河二捂着嘴拖出来了。”
说到这里,他又是千王八万王八地咒个不停。
莎丽和大奔却一同想到,三郎在那个时候与香堂堂主一起听秉,又丝毫不给四柱辩白的机会,当真是巧合之下的盛怒吗?
可就算三郎有什么心思,又何必专门来对付四柱这个小小侍卫。
大奔想不出所以然,莎丽却想到一种可能,问四柱道:“小哥,你往日在天狼门是做哪里的侍卫?是来是极有油水的活计,不然怎么会惹得百夫长如此侧目。”
说起这个,四柱也颇为自豪:“我这个活计不算油水丰厚,却是极体面的工作,是看守药堂的藏药室。两位想必不知,天狼门医、毒、药、香、工五堂中,药堂最为紧要,没有我们转运分配药材,香堂的香、毒堂的毒、医堂的大夫都只是无米的巧妇。而我们药堂内部,关键中的关键,就是藏药室了,每月里我要在藏药室外守一旬的夜班,此外便无甚可忙碌的,真是个体面又清闲的活儿。”
说到这里,他又重重叹息:“可惜自己不中用,遭了小人的算计,如今白身出来,乡亲们面前脸都丢光了!”
莎丽听他说一句,点一下头,末了对他笑道:“小哥不必自暴自弃,塞翁失马焉知非福,说不定明日,陷害你的小人就要后悔,一通算计反而是送你出虎穴,自己陷泥坑。”
四柱不知她为何说得如此肯定,但这话正中己意,便也就应下:“多谢小哥的吉言,但愿真能如此吧。”
此时天色早已黑透,远处隐隐有江水澎湃之声,又有猿啼缭绕不断。
四柱说了这一通话,感今怀昔,心中本就怅然,听见这断魂之声,更是悲不自胜,辞过两人快步回家去了。
大奔见他走远,小声问莎丽:“咱们这就去天狼门查查那个叫河二的百夫长?”
“正合我意!”莎丽粲然一笑。
大奔登时红了耳朵尖,忙抱紧两面幡子起身:“那咱们快走吧,事不宜迟!”
第七集(3)
那边厢,跳跳达达在玉蟾宫分殿协助下,昼夜兼程赶往祁连山。
天擦黑时行至荆州,在城中歇马留宿。
两人并不在客栈住宿,却在车马店里留下五十文,定下两个大通铺。
命伙计拿草豆喂马,跳跳回头看看已经挂上树梢的半弯月亮,与树梢上那只小小喜鹊的月下剪影,不回去歇息,反拉着达达在城中乱逛。
达达不解他为何不抓紧时间休息,反而在这里东西踅摸,跳跳便笑:“此处依着长江天堑,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,咱们好不容易来这一趟,岂能走马观花!”
达达虽听不明白他话中深意,但知道他一向不会无的放矢,便也就不再多言,随他在城中闲逛。
古城墙垣斑驳,凄凄月色之下更显颓圮,早不是当年盘踞长江、群雄竞逐的傲然姿态,城中繁华富庶倒是不减当年,街上彩灯高挂、小食飘香,人如流水、车马如梭,恍惚之间只觉千年的人间也不过就这般模样,实在无甚可忧可虑之事。
行过平康巷、烟花里,终于找到一条正经街衢,虽仍是熙熙攘攘,却是正当正经的繁华。
跳跳双手抱臂走过酒楼客栈、绸庄书铺,忽在一家棋轩前停下了脚步。
跳跳只管在门口站着,也不进去,也不向前,只抱臂站在门前,仰头看看棋轩的匾额,又看看屋檐下关着黄鸟的笼子,黄鸟只有半个巴掌大,爪子几乎抓不住底下的横木,正在鸟笼内上蹿下跳。
达达也跟着看过去,见上头写着“洪荒棋轩”四个字,没什么异常。正打算问跳跳杵在这儿做什么,就见跳跳左手两指点了点右胳膊,轻轻地向后指了指。
有人跟踪!
达达登时明白,不动声色问跳跳:“进去手谈一局?”
他不晓得跳跳是如何确定有人跟踪,又如何看出这棋轩有问题的,但这时候最要紧的不是问出疑惑,而是配合跳跳把幕后人引出来。
跳跳回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:“正好手痒,进去坐坐!”
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棋轩,跳跳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,轩内的装潢很是潦草,依稀能看出从前是家酒楼,墙壁上挂水牌的痕迹都未被粉刷干净。
正下棋的客人们都想表现出专注于棋盘的样子,但他眼角眉梢的细微抖动和与肩膀背脊的些微僵硬,都逃不过跳跳的眼睛。
他随手推开来应承的伙计,径自带着达达上了二楼凭栏处,捻过黑棋率先在棋盘上落子。
达达也落下白子,见伙计下了楼,才低声问跳跳:“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问题?”
“咱们来的路上,一直都有喜鹊叫,你听见没有?”跳跳边说边摆开棋势。
达达亦严阵以待:“听是听见了,却没在意。”
“以后可不能疏忽,上次咱们把消息传出去,不就靠着灵鸽的机变嘛。”跳跳围住达达一子,提出那枚白棋在盘上敲了敲。
“我这还有一口气呢!”达达忙道。
“一口气又如何,看见门外那只鸟笼了吗,雀儿几乎能在里头飞了,还不是被照样困住!”跳跳捻着白棋往门口指了指。
达达明白过来,门外那只鸟笼里虽关着一只黄鸟,大小却很不适配,想来它并不是为这等身量小的鸟儿所准备。
那只黄鸟在笼中上下飞扑,极为不安,显然也不是时常被关在笼中。
那么往日里,被关在笼中的鸟儿是什么呢?
达达回想起今天听了一日的喜鹊叫,叹息一声:“我还以为那是吉兆呢,没想到……”
跳跳半边身子都倚住了栏杆,下巴搭在栏上,随意往下看了一眼,忽而笑出声来。
达达抬头,见跳跳把脸抵在栏杆上,哆嗦着肩膀极力忍笑,诧异问道:“这又是怎么个说法?”
跳跳往下一指:“瞧瞧他们摆的那棋形!”
达达依言看去,也差点笑出声来,有黑子白子斜连成一线的,有白子围困得一口气不剩,却仍安稳存于棋盘上的,甚至有些根本就是他陪欢欢解闷时信手摆的五子棋。
偌大一个棋轩,布置得如此潦草,来消遣时光的客人又根本不会下棋。
哪怕达达再耿直,此时也看出这棋轩内必定另有玄机。
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他问跳跳,“是先打道回府,还是当场大闹一番?”
跳跳正要答话,就见刚才那伙计又上楼来,臊眉耷眼里挤出三分笑:“两位,我们掌柜要关门了,两位是不是……”
“才酉时,你们就打烊了?”跳跳一脸不信,随手指了下面几桌客人,“那他们呢?怎么不叫他们先走?”
伙计一怔,随即道:“您二位走了,他们自然也会走的,先把楼上的几位请出去,再去请楼下几位,不是更顺路些嘛。”
跳跳拖长调子哦了一声:“原来是顺路。”他说着,微微起身。
伙计以为他要起身,刚露出两分笑,就见跳跳又坐回去,原来刚才那一起,只是探过身子够茶壶。
“这是什么茶?”跳跳揭开茶壶盖子,凑到鼻尖闻了一闻。
伙计愣了一愣,老实答道:“雨前。”
“雨前?”跳跳笑了一声,“这都快泡成树叶子汤了,还好意思说是雨前茶。店家,咱们虽不是专为喝茶而来,这一壶茶四十个子儿也着实不便宜了,您不能把我们两个外地人当羊牯宰呀!”
伙计面色微变,朝下面瞅了一眼:“走又不走,棋又不下,我看两位爷不是来下棋,是来专门找茬的吧!”
“谁说我们不是来下棋的。”跳跳目光也往下一瞥,见柜台后立着一个矮胖掌柜,正捏紧拳头看着他们三人,索性更提高了嗓门,“说起下棋,我看这店里,没有比我和我这位棋友更会下的!”
“你说什么!”伙计面色更变,正要抽出藏在袖内的匕首,跳跳与达达却一同掀起棋盘朝他头上砸来。
他值得抬臂挡住,只听砰一声,胳膊砸得剧痛,眼前一阵发黑,棋子泼泼喇喇落地之声不绝于耳。
跳跳达达踏着栏杆纵身一跃,分别落向两张棋盘,不等下棋双方反应,便一记扫堂腿将他们扫出若许远。
“岂有此理,你们欺人太甚!”那矮胖掌柜哇呀呀大叫,也从柜台后掠出,五短身材居然十足灵活,身子蹭一声如离弦飞箭朝跳跳撞来。
第七集(4)
跳跳见他来势汹汹,不便硬抗,弯腰向后一折。
掌柜双掌贴面门而过,掌风飒飒,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。
只这一招,跳跳就看出他武功乃刚猛一路,偏偏轻功身法极为诡谲,两相结合,着实不容小觑。
他脚尖一转,打个旋跃下棋桌,拔出青光剑平平刺去,攻其左肋章门穴。
剑锋其速无比,掌柜却能在剑尖将中未中猛地向后缩胸,让跳跳递了个空,自己趁机脚步连退,亦翻身下了棋桌,抓起棋桌腿朝跳跳抡来。
跳跳一剑斩碎棋桌,见他拿着桌腿如哨棒般称手,身形却不像刚才空凭肉掌时那样灵活,心思一动,冲达达喊道:“是个硬茬子,一起上吧!”
达达闻言,也仗剑而上。
这掌柜虽然一身见所未见的诡谲武功,但屋子就这么大,道道桌椅拦路,又被跳跳达达两个前后夹攻,不多时就左支右绌、难以招架。
跳跳趁他回身抵挡达达的旋风剑,一剑横斩到底,将桌腿一劈为二,木屑飞溅中,剑锋已迫近掌柜的手,迫得他不得不撒开桌腿,出掌相对。
他掌心直对青光剑,竟是当的一声金石鸣响,跳跳手臂微麻,剑势斜向下走,似要刺其右股,却又忽而向上,直挑其左臂。
掌柜右腿向后,却没想到跳跳剑使七分尚能变招,忙举左臂躲其剑锋,如此一来空门大开,便被达达抓住可乘之机。
眼看旋风剑朝胸口刺来,青光剑也从脸颊边掠过,只待一瞬便能回转剑锋,无论往那边躲,都逃不开被抹脖子的下场。
掌柜愤愤叫道:“老白别干看着了!我真要交代了!”
话音刚落,一枚白子破空而来,叮叮两声,撞在青光剑剑刃之上,又借反弹之力将旋风剑撞开,两把剑微微偏移,露出些许空隙。掌柜便趁着这机会扭身而出,远远后退,直退回柜台之后方才停下,护着当门深深后怕。
达达紧盯住他,跳跳却转身看向棋子飞来之处,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站在二楼栏杆处,面上蒙着黑巾,无波无澜地望着两人。
刚才此人“一石二鸟”,一枚棋子便格开了他与达达的剑,可见起码在暗器功夫上造诣非凡。
且跳跳看得出来,若非掌柜一口叫破这蒙面人在此,他是不打算出手的。
无论是认为他们不会立刻杀害掌柜,还是认为掌柜之生死无关紧要,都可看出这人心思缜密、不为私情所动。
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。
跳跳挽个剑花,将青光剑反执肘后,冲那人拱手一笑:“阁下功夫不错。”
蒙面人并不言语,只淡淡望着他。
跳跳却自有办法撬他开口,余光瞥见掌柜抚着胸口,望向蒙面人的目光有焦急却也有愤恨,唇边笑意更浓:“不仅是暗器功夫好,藏身的功夫也好,若非你这位同伴出声求救,我们还真不知道这楼里还有个厉害人物,只怕到时结果了他也就走了。”
蒙面人自然知道这是挑拨离间,奈何挑拨离间从来不是针对一人,只要有一个信了,这计就成了。
而看掌柜狰那狞目光,就知道跳跳的话已种进他心里。
蒙面人不得不开口了:“青光剑主说笑,江湖中有谁不知道,青光剑主最是细心机敏,这棋轩既入了你的眼,岂可能不被翻个底朝天。我这同伴虽性烈如火,却是棋轩之主,青光剑主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他。”
这并非是像跳跳达达解释,而是像掌柜解释,否则这根刺埋下去,会扎得越来越深。
但跳跳既然开了口,又怎么可能任由蒙面人把话解释清楚。
他往棋桌上一坐,笑道:“我就说阁下是聪明人,一切都在预料之中。只怕阁下本来是打算静观其变,待我二人从掌柜口中拷问些什么出来,放松警惕探查这棋轩时再出手吧。可惜你这伙伴实在不是什么好货色,只受了一点儿惊吓就迫不及待拉你下水,硬生生破坏了你的计划,想想还真是可惜呀。”
他边说边啧舌,气得掌柜连连跳脚,又从柜台后冲出来:“你胡说什么!”
达达抓起一把棋子,上三下四齐朝他掷去。达达的暗器功夫也自不差,摘叶飞花皆可伤人,何况眼下这棋与普通围棋不同,撵在手重上许多,去势自更加汹汹。
几枚棋子并不直走,滴溜溜打着转忽上忽下,看得掌柜眼花缭乱,及至离得近了,才看得清上三枚棋子是冲头顶清明、神庭、耳门而来,下四枚棋子也都直冲腰腹间死穴,眼看躲之不及,只好双掌齐出,一上一下将棋子一同抓如手中。那棋子在他掌心仍溜溜打转,疼得他龇牙咧嘴。
达达心中诧异,刚才这人用掌心对抗跳跳的青光剑尚且不落下风,怎么会被这几枚棋子磨损掌心?
但眼下不是细想这问题的时候,达达打了他个措手不及,稳站先机掣剑而上,一招八面来风拦住掌柜所有去路,逼得他在这方寸之地回掌应付。
跳跳自然信任达达,仍旧一派云淡风轻地与二楼蒙面人对谈:“你好像不太关心你同班的死活?”
“并非不关心,而是信任他的武功。”蒙面人道,虽语气平淡,却不难听出里面潜藏的一丝焦躁。
跳跳每一句话都是为挑拨离间,若他当真与掌柜亲密无间,自然不必理会这些话,偏偏他们之间关系微妙,他便不得一句一答。
而跳跳是否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漏洞,他却一无所知。
这位青光剑主太过敏锐,仿佛只要一眼就能看穿人的肝肺,在他面前只能当个哑巴才能真正保守住秘密,偏偏自己现在就是当不了。
蒙面人心中焦躁,狠下心来嘬圆双唇呼了个口哨。
听见背后风声呼啸,跳跳忙闪身一躲,却是一只燃烧的火箭不知从何处射了进来,深深插进槅门,霎时燃起了熊熊大火。
跳跳眼皮一跳,没想到这蒙面人居然这么狠。
“青光剑主,咱们后会有期。”蒙面人猛然跳下楼,掌如柔丝拨开旋风剑,拉着掌柜径直火焰最深处扑了进去,二人身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。
跳跳但要追去,火焰却猛地窜高,将他阻拦回来。
第七集(5)
跳跳连连后退,见火势蔓延极快,抓住一只棋盒塞进怀里,拉着达达离开此楼,大声喊道:“走水啦!走水啦!快来救火呀!”
喊得街上人人皆惊,提水搬沙忙乱不已,跳跳自己却拉着达达,趁这一片兵荒马乱消失在人群之中。
回到车马店,跳跳取出那只棋盒,冲达达笑道:“那楼虽烧了个精光,但我猜这里面足以囊括棋轩的大部分秘密。”
达达深以为然,捻住一枚棋子,剥开外头那一层涂漆,露出裹于其中的小银锞子。
“成色不错,十足纹银呢!”跳跳轻笑一声,飞快将棋子一个个剥好,剥出来的不只有银锞,还有许多裹着银箔的砂砾。
砂砾只有指甲大小,晶莹剔透如琉璃一般,青黄红白黑五色皆有。
“居士,你博览群书,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?”跳跳将银锞纳入囊中,捏着一枚青色砂砾左右端详。
达达摇头:“不知,形貌颇似琉璃,看再好的琉璃也不能纯净到如此境地。”
“那家棋轩,一定是幕后黑手的中转驿站,可它所转的,是这些这些银子呢?还是这些石子?”
达达沉思片刻,道:“我想还是这些石子更为重要。”
跳跳也如此以为,棋盒之中百枚棋子,八十多枚中藏着银锞,只有十二枚中藏着这些砂砾,且砂砾外面又细细包了一层银箔,乍一看去与银锞无异。
棋子是银锞与砂砾的障眼法,而银锞说不定就是第一层伪装暴露之后,用来保护砂砾的障眼法。
“看来是挺关键的东西。”跳跳仔细端详,却实在看不出更多线索,便将这五彩砂砾扔回棋盒,却将那些银锞纳入囊中。
达达眉心一跳:“这银子你也敢收?”
“为什么不敢,又不是假的!”跳跳说完,还真有些不放心它是假的,用牙咬了一咬,见上面明晃晃两个压印,方安下心来。
达达道:“万一这银子被幕后人标记了,岂不是给他们留下一条追捕咱们的线索。”
“那就剪碎了花呗,或者明天找个银匠铺子,打一枚大银锭。”跳跳不以为意。
达达见跳跳怡然自得躺在草铺上,忽而问道:“跳跳,你是不是有什么引蛇出洞的计划?”
跳跳笑道:“没有,就是缺银子花了,一笔横财送上门来,岂有不要的道理!”
达达仍旧不信,他知道跳跳很有些鬼主意,总觉得他心里憋着坏。
不想接下来几日,跳跳一路大手大脚,买了三四匹好马换着骑,坐船要坐头等舱,住店要住天字房,山珍海味大吃大嚼,着实受用了好几日,几十锭银锞子,顷刻消耗一空。
达达这才真的相信,原来跳跳是真没什么计划。
他二人均不知道,就在二人身后,有个人气得要把后槽牙都磨碎了。
“那可都是我的银子!”
“银子不重要,还是先想法子把五色珠拿回来吧,若缺了这么些分量,致使五岳鼎不能出炉,咱们两个才真百死莫赎。”
跳跳与达达日夜兼程,但祁连山与张家界相隔万里之遥,实在不是一两日内能赶到的,两人合计了下,发觉前方仍是长路漫漫,怕还有旬月才能将将赶到祁连山脚下。
虹猫等人却离着地心之谷越来越近了,这一晚月正半圆,皎洁无暇,虹猫与蓝兔守着篝火喁喁对谈,猜测着几位伙伴的进程。
忽而一阵幽香传来,令二人齐齐吃惊。
“这是哪里来的香气,我们怎么都没察觉?”蓝兔立时警觉起来。
虹猫也扣住剑柄站起身来,但周围尽是低矮野草,月光之下一览无余,并无可以藏身之处。
虹猫仍未放下警惕之心,屏住呼吸绕着帐篷轻轻走了一圈。
他并未发觉异常,倒是蓝兔轻轻叫了他一声。
虹猫回头,见蓝兔站在帐篷前,用手轻轻撩起帐篷的帘,霎时那股异香更加鲜明,几乎是扑鼻而来。
“是小镜子。”蓝兔低声说道。
那一丝从帘隙中投入的月光,正好落在小镜子脸上,二人清楚看到,她的神情平和而安宁,全然不像往日那样,即便在睡梦之中也被折磨得眉头不展。
夜间风大,蓝兔怕吹得小镜子头疼,约莫着虹猫看清楚了便将帘子放下。
异香顷刻黯淡许多,细细辨别,这香气不像是花蕊草木之香,亦不似沉檀龙麝等名贵香料的味道,而是一种冷冷的、如月光般空灵的气息。
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蓝兔眉头微皱,摸不准今晚的异变对小镜子而言是好是坏。
虹猫劝道:“想必到了地心之谷,自然能找到答案。”
蓝兔点头:“不错,这片草原已经看得到头了,明天就可以进入地心之谷……”
玉兔西沉时,异香渐渐消散。
众人陆续起床后,虹猫蓝兔私底下问了逗逗与大郎,发觉他们二人都不曾闻到昨晚的异香,仿佛那只是一场错觉。可虹猫深知,自己绝不会与蓝兔同时出现这样的错觉。
寻常香气过分浓郁后,即便睡着的人,也会觉得难以忍受,继而清醒过来,但昨晚无论是小镜子自己,还是逗逗大郎他们,都不曾有半点不适,这更说明那香气来得蹊跷。
可是再蹊跷,他们眼下没有任何线索,也只能暂时将它搁置心内,继续行进。
走过草原后,又是一片河谷,谷中绿意盎然,花簇绽枝,有如三春盛景。
谷内有个三五十人的聚落,开辟了十几块不大的田地,种青稞牧牦牛,自给自足,俨然一个极小的世外桃源。
行脚至此正值日中,村民们力邀众人用了午饭再走,酥油糍粑羔羊肉,丰盛至极。众人被管带着吃了午饭,又被塞了两挂风干羊肉,千恩万谢辞别而去。
走出河谷,小镜子趴在大郎肩上,吸了吸鼻子:“好香的味道,是木兰花!”
“哪里有木兰花?那谷里只有桃花!”灵儿笑道,“看来你的鼻子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!”
“谁说是马失前蹄。”逗逗冲灵儿摆摆手指,见她朝自己看来,便将手朝前方遥遥一指。
灵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,见远处伫立着一座喇嘛庙,庙前两株天女木兰盈盈而立,恰似两位缟衣翠袂的护法神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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